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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都稱馬祖人為馬祖囝(mǎ-jiu-iāng)。馬祖囝講話儥伓好聽,說話都太大聲。」坐我旁邊的東引長輩這樣說到。

身為一位回鄉的東引人,她從自身工作說起。「在我們的時代,都是自稱東引人的。我和我的同學因為留在家鄉工作,現在交流比較頻繁,不免也開始用『我們馬祖』的稱呼。結果,在之前的同學會上,被我們的同學們嗆:『什麼時候你也開始說「我們馬祖」了?!』」

這位東引長輩說,從小他們受的教育,不覺得和馬祖或者連江縣有任何關係,連老師的薪餉都應該是從東指部直接發放的。當我們談起一位老先生,她說可能去拿自己的慢性處方箋時,我脫口說了句是去南竿還是台灣。她笑著說,在地衛生所不能開慢性處方箋,那當然縣醫會是一種選擇,但有其他選擇時,「大家都會去台灣」,並且強調,老先生是直接搭船去基隆上岸,「只有不是東引人才害怕討厭坐船,因為以前這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。」長輩說。也因為基隆是東引重要的連接口,相對馬祖其他地區,東引在基隆買房定居的多,而且多是基於親戚相鄰的居住考量,不像南北竿與莒光,會因為工廠做工到桃園居住。「東引人大多到台灣,像我這一輩都是去念書的。」她強調。

接著,談到了寄信。我想起自身最近去台大郵局寄信,櫃檯小姐看到我寫「連江縣」,直接跟我說目前疫情不寄大陸,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。結果,沒想到他們聽完我的遭遇後說,「為什麼不直接寫馬祖?這樣才容易寄到啊。」我恍然大悟,因為郵局小姐正是看到了南竿鄉的地址,才確定我寄送的地方,並非離開台灣。不過,一心想馬祖這個代名詞之餘東引的關係,又追問那麼要寄信到東引,該怎麼辦?「那就直接寫東引鄉與村名號碼就好,郵局是認郵遞區號,不是認地址的。」我又茅塞頓開的再一次恍然大悟。

「東引真的是交通非常不方便。」關於交通,這位東引長輩承認雖然習慣搭船,但是船班三天兩頭停航,也造成困擾。「東引有個現象,就是船班沒開都沒活動。一開一天兩三場講座,忙著趕場。」她笑著說。這倒與島上我認識的一位替代役所說的情形類似,當船停開許久,重啟到港的時刻,通常訂購的東西都得三天郵局才能送達消化完畢,一種不吃太瘦、一吃太撐的不健康島嶼狀態。

說到這位替代役,我突然想起上次擺暝意外碰見的一場事故。一對男女在中路上喝了酒搖搖晃晃,就在我面前從樓梯上跌下來,女生撞到頭部,沒有出血,但當場昏迷,在廟內的鄉長趕到前,我立刻在現場撥打生平第一次的119。這位替代役是消防役,一天到他辦公處作客,他馬上調紀錄給我看,原來一打119來電,都會留下發話人的通聯紀錄。「那麼為什麼最後還要問我姓名?不是後台都會顯示了,這樣不會耽誤勤務嗎?」我問。「但來電的電話都會經由中央廣播擴散全棟,所以你還沒講完,隊員就已經出動了。」替代役回答。他說,那天報案時間是9點半,距離下班的10點已經不遠,沒想到接到這通報案,最後凌晨2點才能休息。「不好意思啊。」我說,一邊問後續處理情形。「聽說是女友早就喝醉了,坐在忠誠門沒有參加游燈,後來在跟女友吵架,把女友甩開跌落。」我先提到我現場觀察時,他這麼回答。這段回答則讓我想起,在早變成每個東引人茶餘飯後話題之後,有人向我說起當事人是依親的。「其實很多大陸人原本不在我們東引長大。像我這屆,17個學生有5位依親的。」對方這麼回答。而他的回答,又讓我想起當前面提及的東引長輩聽到我說家裡有蔥油餅商人、自稱來自東引時的對話。「有很多大陸人依親後,為了不讓大家歧視他們,所以都自稱馬祖人,但其實他們口音很重的。你仔細聽,如果我們這代講話,應該國語都不會有腔調了。」「而且東引多是讀書的,賣餅很少。你再問問。」她說。

東引的獨立與自負、文化性格與世界觀的建立,就在這樣的斷斷續續對話中,展露無疑。軍管島嶼的地理阻隔與島嶼即世界的認同基礎,世代間不同的共享歷史經驗塑造不同的認同變化,比如稱呼軍人從「兩個聲」(lǎng-a-liang)到「台灣囝」(tei-uang-iāng)的轉變,代表外省籍過渡向本省籍的身分組成。這些話語的強調,讓我對島嶼的認知更加立體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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