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進福正村春金阿姨的家。阿姨不在,但沒有忘記留下老酒。一杯溫老酒下肚,全身暖呼呼,聽著她兒子說故事。
打開大缸,登時滿堂四竄酒香。眾人驚呼,哪曾見過有老酒私釀於自家?
我見過。
「紅麴poung進去,把蓋子關好。poung到櫃子,一個禮拜就好lou。」外婆的紅糟只有幾瓶咖啡粉罐那麼多,但做孫子的在一旁並沒有因而提早開竅。
場景快轉到大坪。
下街上,品嘗阿華姐俐落身手的功夫,老酒米糕一口接著一口。背後傳來盈盈的笑聲,一群剛從活動中心出來的依公依嬤們笑著路過,看我們吃著滿桌足以開喜宴的菜餚。我認出其中一位,正是才作客端出紅糟肉的鄭媽。
「『lou』要先用鹽巴醃過,再放到紅糟裡面,之後煮,才有味道。」恍惚之間,我又以為看到了外婆,埋沒在那此起彼落的鄉音中。
今天參加的,是東莒的文學小旅行。與其說是文學,不如說是美食。紅糟串起連接東島婦女生活的點滴,每一道紅糟料理的調味酸甜鹹淡不一,正如她們在島上各自生命印刻下不同的鮮活個性。三年來的蹲點,造就好多樣工作室的艸民們團隊以細膩的眼光,從料理中找出每個人獨有的風味,用美食打破語言的籓籬,從上一秒的陌生人身分中快速抽換,下一秒立刻走進她們的生命裡,這是去年獨自同樣在冷冽中造訪東莒的我,所不曾想像的體驗。
講到哭,講到笑。我沒有想過,食物原來可以與生命有這麼大的關聯。
《五味八珍的歲月》其中一段預告中的傅培梅,是這麼講的:「假如往後,我把各省的菜都學會了,是不是就可以安慰更多,思鄉的人。」
所有天下會鏟廚的依嬤們,妳們都是最偉大的人。